美團網王興的創業故事

　　王興出生于1979年，這位32歲的年輕人卻有8年的創業史。2003年，他中斷在美國特拉華大學的學業，回國創業至今。在他的手上相繼誕生了校內網、飯否網、美團網等。如同美團引領了團購風潮一般，前兩次創業分別也引領了校園SNS、微博的風潮。

　　他擁有異乎精準的眼光，清華科技創業者協會首任會長、百合網副總裁慕巖認為王興更適合做天使投資或VC，因為他超乎常人的敏銳，能讓他迅速判斷出哪種模式更具有前景。但另一方面，他屢受挫折，校內網因融資失敗、資金鏈斷裂而賣給了千橡互動集團董事長陳一舟。陳一舟接手之后，從軟銀孫正義處融來4.3億美元。而飯否網在2009年7月7日因為某些敏感的問題而被關閉，直至505天之后才開放，那時天下已經大變，新浪微博風生水起。

　　之后，他創辦美團，并成為時下火熱的團購行業的領先者之一。其公布，2010年銷售額達2.3億元，今年的目標是16億元。這如同大躍進時代的高調，在外界看來并非是夸夸其談。現有的榜樣擺在美國：作為團購網站的鼻祖，Groupon創建于2008年11月，2009年營收3000萬美元，到2010年這個數字變為7.6億美元。去年曾傳出谷歌花費60億美元收購Groupon的流言，但是最終沒有實現。而有關這家公司最新的新聞是，它啟動了IPO，估值150億-250億美元。

　　王興恰好是把Groupon引進中國的第一人——他以其為模板，創辦了美團。此后，如雨后春筍，冒出了數千家團購網站。這場“千團大戰”，讓人聯想到前幾年的視頻行業。繼視頻之后，團購是最清晰的互聯網商業模式。比起視頻需要耗費數億元燒帶寬、燒版權的高門檻來，團購門檻低得幾乎不存在。同時，它是互聯網極少見的，預付費、能見到現金流的商業模式。可以想象，創業者與投資者是如何在這杯“團購”的美酒里醺醺然。

　　也如同視頻網站一樣，團購也面臨著殘酷的洗牌。在多位互聯網觀察家眼里，全國性團購網站可能會剩下三四家大的，比如美團、拉手網以及進軍中國的高朋(Groupon)。

　　王興必須馬不停蹄，必須始終保持優勢，一直笑到最后。畢竟，這是他創業以來前景最明朗的一次。

　　2003年冬天，王興向博士導師請了個長假，回國創業。此前，他寫郵件給自己的伙伴王慧文、賴斌強等人，描述了美國SNS的發展情況與前景。當時六度空間理論正流行，這個理論假設通過最多六個人，你可以認識任何一個陌生人。王興算了算，他還真能通過六個人找到總統。這一理論也成了他做SNS的基礎。

　　王興的回國，成為這群伙伴共同創業的引爆點。“大家心里都有朦朧的創業想法，這是遲早的事。如果沒有引爆的話，可能會遲幾年才發生。”賴斌強說。當時，王興與導師請了長假，不算完全退學。與王興同讀清華的王慧文徹底退學了。

　　王興父親支持了他三十萬元，賴斌強和王慧文也各自借了十多萬。這三位“不老實讀書、找工作，整天盡瞎折騰”的年輕人，在清華附近的海豐園租了一套138平方、三室一廳的房子開始了創業。在三十來平方的客廳里擺了六張桌子，每人一張桌子，面對面工作。每人一個臥室，睡的是一百多元一張的折疊床。房間沒有暖氣，冬天只有小小的取暖器供暖，不頂事。王慧文說：“關于海豐園的回憶，在賴斌強的心里都是冷的。”

　　除了冬天有點難熬，他們過得很快樂，照王慧文的話來講，就是“典型的無產階級，沒有什么可失去的，心態非常好”。他們每晚做到一兩點鐘，早晨八九點起來，牙都不刷直接干活，中午餓了再去刷牙吃午飯，每個周末會有一天去爬山，另一天就討論手頭做的東西。

　　他們林林總總嘗試了十幾個項目，包括SNS網站“多多友”。當時他們對SNS的理解還停留在六度空間理論上，比較教條，沒有很深入地去理解社交平臺。從最開始高亢、興奮的情緒，在做了十幾個項目之后有點低落。“最困難的是迷茫，腦子里有隱隱約約的前進方向，但怎么試都沒有什么反應，明明知道那里有一個礦，但這里挖，那里挖，都挖不出來。”賴斌強說。夜深人靜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想著創業的事，有點兒著急　多多友用戶增長數字不理想，他們意識到多多友對人群沒有任何區分，看似包容得很多，其實什么都包不到，轉而討論校園SNS.他們隔一段時間就討論一次，想法慢慢清晰起來。

　　2004年2月4日，Facebook成立。誰也不知道這個毫不起眼、僅向哈佛學生開放注冊的網站，后來會具有這么大的影響。2005年夏，王興發現了Facebook的存在，他們再次就校園SNS這個話題討論的時候，決定模仿Facebook做一個校內SNS.

　　2005年12月8日，校內網正式上線。這一次他們挖到了礦。

　　許多創業者跟風而動，名目繁多的校園SNS層出不窮。2006年4月，千橡推出5Q校園網;一名從哈佛回來的留學生創辦了占座網。

　　競爭加劇，校園代理、推廣都需要大規模地做，不能再小打小鬧了。校內網開始尋找融資。紅杉找上了王興他們，但是最終紅杉將錢投給了占座網，當時占座網號稱占據了幾百家學校的郵件系統。王興他們跟美國一家投資機構接觸，簽了一個框架協議，金額大約是100萬美元。投資者7月份來到中國，四處走了一圈，拜訪了騰訊、千橡等公司。之后，他問王興：你們是不是對這個競爭形勢估計得不對?這么多巨頭要做這個業務，你們就融這一點錢?他提出多找幾家機構合投，多一些錢。王興他們說沒必要，搞那么多錢沒什么用，100萬美元夠了。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位投資者心里已經略微打退堂鼓了。當他回到美國，就撤回了框架協議。

　　“我們沒有經驗，沒有留出足夠多的時間，沒談成以后資金就沒了。”王興說。他承認，借錢可以再撐一段時間，但如果沒有很多資金進來，競爭也很困難。當時想的是100萬美元，后來看遠遠不夠。

　　在別人眼里，當時王興的團隊太稚嫩了，就幾個“生瓜蛋子”，一支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雜牌軍。投資者問他們商業模式，王慧文心里想，這不是有病嗎?有這么多用戶，早晚會有辦法賺錢的。但又不能公開說自己不認可商業模式這句話，湊合著回答，答案自己不滿意，投資者也不滿意。“你要是周鴻，說我現在這沒有模式，但將來會有很多用戶，VC也認了。但兩個不靠譜的年輕人說，人家會覺得你在吹牛。”

　　在四處尋找融資的時候，陳一舟也在和王興接觸，他不斷開出價碼，一次比一次高。在校內網陷入財務困境的時候，三位創始人出現了分裂。賴斌強強烈贊成賣，王慧文強烈反對賣，王興是居中偏向不同意賣。王興家并不缺錢，他父親王苗是福建龍巖一家年產200萬噸水泥廠的大股東、董事長，該廠一年銷售額六七億元。他可以向他父親借錢。但是這個想法最終沒有踐行。賴斌強認為在沒有拿到融資的情況下，校內網拼廣告沒有什么勝算。只能借錢去砸廣告，這對創始人來說壓力太大了。“這是我和他們倆性格深處不太一樣的地方，他們倆比較偏執，比較不考慮退路。我可能會考慮一下退路，不想借了幾百萬的債，最后傾家蕩產。我不一定大富大貴，但也不要背一屁股債去創業，這很沉重。如果賣掉的話，有了現金，我們完全可以再繼續開始。”賴斌強說。

　　最終，校內網賣給了陳一舟。由于有保密協議，王興他們得到了多少錢不太清楚，坊間傳聞是500萬美元左右。“拿到錢以后，大家都有點疲勞了，沒有什么中500萬大獎的感覺。”賴斌強說。

　　陳一舟收購校內網之后，與5Q合并。2008年，他向軟銀孫正義融資4.3億美元。后校內網改名為人人網，面向全年齡段網民。2011年5月4日，人人網在美紐交所上市，融資8.5億美元，上市首日市值超過70億美元。

　　王興說：“校內網融資失敗，我不能將責任歸于外界環境，主要責任還是在我們自己，當時也有對手融到資了。可能和投資人溝通有問題，無法讓對方對我們有信心。”

　　互聯網觀察家謝文認為王興當時還是太年輕，沒經驗，以比較樸素的眼光來看互聯網的創造和運營，想得比較簡單，還不太善于將自己的思想完整表達出來。

　　賣掉校內網，對于王興來講，是意猶未盡，好戲剛剛開始就收場了。

　　在千橡度過鎖定期之后，王興離開了千橡。盡管在協議里，如果王興多待一年，可以拿到額外的一筆錢，但是他覺得即將要做的事情比這筆錢更重要，放棄了。他打電話給王慧文、賴斌強。這兩人正在東奔西跑，游山玩水。“我還沒玩完呢，再玩一段時間，你先搞吧。”王慧文回答他。

　　他準備做的事情是創立飯否網。2006年6月，在大洋彼岸，埃文。威廉姆斯和杰克。多西創辦了Twitter，一個只能發送140個英文字母的微型博客。這個微博客吸引了王興的目光。2007年5月，王興與穆榮均等人一起，推出了飯否網，一個類似Twitter的網站。穆榮均原先在百度工作，有一些股票，收入也不錯。王興邀請他一起創業，穆榮均應允了。“王興對創業表現出一種不會放棄的態度。一個容易撂挑子或者隨便賺一筆就走的人，不容易把事情做好。”

　　“我不是把創業本身當做一個特怎么樣的事情，這只是我選擇的生活方式。我沒有考慮過如果不創業會怎么樣的問題。創業像被閃電擊中的感覺，非干不可。”王興說。

　　3月17日，我采訪王興時，美團辦公室在位于海淀中街的遠中悅萊酒店3層，常見的寫字樓裝修——光潔的地磚、明亮的白熾燈、上百個格子間。這是王興創業條件最好的一個公司。今年4月底，美團又搬到了北苑附近[www.cyonE.com.cn/]。此前的校內網和飯否網，都是租用住宅。飯否網是在華清嘉園一個150平米的房間里誕生的。這次，飯否網也跟著美團網搬到了遠中悅萊酒店。

　　雖然是一墻之隔，但飯否網與美團網的辦公室是截然不同。美團網是熱鬧的，塞滿了笑嘻嘻的人;飯否網是冷清的，只有光禿禿的桌子、凌亂的網線。兩扇磨砂玻璃門上貼著兩張一尺見方的海報，上面寫著“飯否，I‘ll be back”。推開玻璃門，映入眼簾的是淺藍色的背景墻，上面嵌著“飯否”兩字以及網址www.fanfou.com.偌大的辦公室，找不到一點人氣。

　　這讓你充滿傷感。原本這應該是一個熱鬧的地方。2009年上半年，飯否網已經有了上百萬的注冊用戶。和校內網一樣，王興這一次又踩準了點。這種易于傳播消息的微型博客引起了網民們的興趣。難以避免的，同類的網站也一窩蜂出現了，例如嘀咕、嘰歪等等。在汶川大地震等新聞事件里，網民通過飯否迅速地分享消息。2009年6月底，王興父母去美國探望女兒，王興送他們到機場，興奮地說：“網絡改變了世界。如果發生重要事情，三四個小時就能傳遍世界。”

　　但是，不久后，王興母親在美國上網，發現飯否被停了。“我很擔心王興，他從小很要強，做事認真，這次對他打擊太大，事情做得那么好，卻被停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我要他不要太傷心，他反而安慰我：沒事，很快會恢復。”說著，王興母親在我面前哽咽著哭了起來。

　　王興他們起初以為過兩天就好了，結果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由于這是直接通過運營商將飯否網的IP封掉，王興他們找到機房服務商，但對方也不太明白。“困難在于，沒有一個明確的規則。任何人都沒法把這個事情說清楚。”穆榮均說。

　　王興說：“其實我還是習慣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就是我們確實有做得不足的地方。我們對這個事情的認識沒有跟上形勢的發展，因為我們從來不知道我們是在做媒體，我們覺得我們在做一個單面溝通的工具。但實際情況它確實成為一個新聞的加速器跟放大器，但我們在媒體方面沒有充分認識。”盡管突遭變故，但王興他們并未有太大的吃驚，畢竟有過前例，不認為這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一方面，王興四處尋找關系，另一方面飯否的團隊繼續運行著，一開始他們方向還比較明確，因為之前有很多的改進任務要做，但是，后面把這個東西做完之后，因為沒有用戶使用，得不到反饋。團隊陷入了迷茫里。

　　在飯否員工王悅蒙的眼里，當時的團隊是相依為命，“每天都不知道明天或下一周，會有怎樣的轉機。”

　　奇怪的是，這個團隊沒有散，只有兩個人離職。穆榮均說：“王興是一個堅持的人，影響了大家。如果他輕易放棄，大家也不會堅持下去。我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自己逃跑，找一份更有收入的工作，除非公司徹底解散。”

　　但是，這個事情一再拖延，對團隊士氣也有影響，王興想不妨找點事情來做，抱著一種試試看的態度，2009年12月他們討論起各種路子，12月底，確定做美團。

　　他們開了一個小小的年會，討論一個問題，假如這個公司明天就不存在了，大家會怎么樣?這勾起了一些傷感，“為什么我們要待在這家公司?為什么每天要這么辛苦做事情?”王興動容了，哭了起來。一些同事也哭了。

　　與此同時，一些飯否的忠實用戶在豆瓣、BBS、QQ群里堅守，等著飯否回來。在豆瓣上有一個“愛飯否”小組，每天凌晨都有人發帖：公元某年某月某日，我們一起等飯否。“網友沒有放棄，我們一定要弄回來。”王興說。

　　2010年11月25日，離別505天后，飯否回來了。這不是簡單地解開一個IP，飯否搬了機房，更明顯的變化是，飯否獲得了中國經濟網的投資。中國經濟網是《經濟日報》主辦的經濟信息門戶網站，有著明顯的官方背景。

　　這時候，微博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新浪微博一馬當先，身后是騰訊、搜狐等財大氣粗的老牌互聯網公司。起了個大早，卻趕了個晚集，很多人對飯否抱著遺憾的心情。但是，在一些用戶看來，飯否自有它的吸引力。知名人士老黑(化名)在新浪和飯否都有賬戶，他覺得新浪更像表演的舞臺，發一些美食什么的東西，飯否則更私密，寫寫自己的心情。新浪有很多特別討厭的人，尤其是有組織的水軍，想掌握話語權;飯否則干凈多了。盡管飯否在態勢上是冷清了，但它也在擴大，每天老黑都有十幾個粉絲增加。

　　飯否現在是獨立的公司。繼中國經濟網之后，飯否還獲得了松禾資本1000萬元的投資。“VC是不考慮情感的，他們考慮到和移動互聯網結合，飯否是有發展空間的。”王興說。現在他在參與飯否的事務，但不再具體負責。

　　我問王興，飯否辦公室的空座怎么辦?他回答，將來會坐滿的。“我很幸運，生在中國，生在這個時代。如果早生30年，我能參與的事情完全不一樣。如果不是生在中國，而是利比亞、剛果，那就不一樣了。我很慶幸生在這個時代，這是我內心的想法，不是裝的。沒有什么不值得樂觀的，這很簡單：有事做、有希望、有人愛。”

　　在美團的辦公室，一個個的小格子間插著一面小旗子，上面是一個個地名：大連、沈陽、長春……更吸引人目光的是，一面墻前立著長約4米寬約4米的展板，展板上繪著中國地圖，相對應的地方貼著寫著地名的紅色紙方塊：北京、上海、成都、西安……美團每在一地開設分部，就在地圖上貼上這么一張小紙條——華北華東地區紙條數量最為密集。這讓你聯想到解放戰爭，將紅旗插遍中國。

　　截至6月2日，美團已在全國開了近100個分部。但在部分二三線城市成績不理想，撤掉了當地的分部，現還有80家左右。

　　2010年，美團獲得紅杉1000萬美元投資，與其他團購廣告通過大筆融資、大量砸錢做線下廣告不同的是，美團做的是網絡傳播，“我們很多信息傳播是通過口碑傳播、通過社交媒體來發生的。”王興說。

　　美團一上線，王興就感覺到“井噴”的快感，另一方面，快速擴張的美團，對這個從未管理過這么多人的年輕CEO提出嚴峻的挑戰。他的創業伙伴們也面臨著同樣的問題，賴斌強和王慧文關掉自己的淘房網后，來美團和王興一塊干。“相對于之前的迷茫來講，我寧愿選擇這種壓力。迷茫就很無助，用拳頭打墻壁一樣難受。壓力來自于執行力的知識不足，是促進我們進步的重要動力。”賴斌強說。

　　在美團網銷售副總裁楊錦方的眼里，王興是一個出色的CEO，戰略眼光很精準。楊錦方此前在Oracle工作，其CEO拉里。埃里森就是戰略眼光非常準的人，1976年，埃里森把握住關系型數據庫的發展機會，意識到嚴格執行完關系型數據庫標準的公司能勝出。而IBM錯失了這個機會。讓Oracle成長為讓藍色巨人頭痛的對手。“做CEO的人很多，能夠這么看問題的，就一個。CEO就是做決策，領導大家往正確方向走，下面有個執行力強的團隊。”

　　美團推出逾期不消費退款的條款，是王興做的決策。“這是很有前瞻性的決策，改變了團購行業的規則。王興在第一時間做這個決定，就是眼光的問題，就是你能不能看到這一個點對行業帶來的改變。”楊錦方說。

　　王興不斷地和不同的人聊天，他與騰訊、百度、阿里巴巴的前COO都交流過，這些COO經歷了創業初期、高速增長期以及上市期。他還求助于書本，英特爾總裁安迪。格魯斯、亞馬遜創始人貝索斯都是他學習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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