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南實在論的演進過程探究論文
作為百年來最重要的哲學家之一,普特南本人素以觀點嬗變著稱。但正如馬里奧·迪卡羅指出:“對普特南哲學態度的最佳說明就是黑格爾的揚棄概念。”〔1〕如此便承諾了一種可能: 由來自元哲學的旨趣推動了其思想的發展。本文試圖指出: 普特南對人應如何面對世界的關注是他理論轉換的主要線索。為了能夠重新恢復哲學與世界間應有的張力,思考理論如何回歸現實是普特南重建哲學的根本手段。其實在論的建構充分圍繞“實踐涉入環境”的概念,強調世界與人之間是緊密束縛的整體,人無法超越固有的視角俯視世界,而是憑靠把握世界的能力涉入現實。因此理智的有限性與實踐的開放性成為普特南實在論的核心特點,推動了他從多元主義科學實在論向自由主義自然實在論的思想變遷。
一、多元主義科學實在論的思想沉淀
在《科學時代的哲學》中,普特南坦言自己“從未拒絕科學實在論,且仍是個科學實在論者。”〔1〕這為我們嚴肅對待普特南早期思想提出了任務。
在普特南看來健全的科學實在論應在兩方面勾勒科學的基本圖景: 第一,對理論與所描述對象間的關系即真理問題做出說明; 第二,對先后繼起的理論能否相互理解即融貫問題做出解釋。普特南一方面要求任何理論都是對真實世界的某種切近,認為科學的終極目標在于形成收斂的知識,強調拋棄這一理想將“失去對科學面貌理解的核心”〔2〕。另一面又主張任何理論均無法單獨定義真理,客觀性無法脫離觀察者而孤立取得。認為“沒有任何科學哲學能概括科學在歷時發展中的全部特征”〔3〕。可以看出普特南科學實在論思想呈現于一對相互牽制的張力中,表現為科學積累觀與多元主義間的對立。在真理問題上,普特南否認習俗、觀念與經驗間能做出清晰明確的劃界,認為沒有任何知識能單獨判定實在之整全。在融貫問題上,普特南又強調較早的理論能以一種“極限”的形式在較晚的理論中得到理解,知識的匯聚使我們能最終達至實在。受此互異觀念的撕扯,其科學實在論似乎未能形成理論內的協調。而對該矛盾的消解在于洞察到普特南對實在的特殊理解,返回他對理智有限性與問題開放性的承認。
在《數學、物質與方法》中,普特南將其科學實在論思想描述為: “科學陳述或真或假( 盡管我們無法盡知孰真孰假) 。它們的真與假并不導源于描述人類經驗的規則方式。實在并不是心靈的一部分,相反心靈從屬于實在中很小的一部分。”〔4〕可見普特南于理論伊始便將科學的有效性安置在人與世界的雙邊關系中,而世界之豐富與人之有限構成了科學實踐得以展開的空間。對普特南來說,恢復科學實在論活力的要旨在于重新將現實填充進理論,使思想決定世界轉換為世界供給思想。為此普特南在語言哲學領域創建了語義外在論,在心靈哲學領域創建了功能主義。此普特南早期的兩大重要理論看似相互獨立實則存在著緊密聯系: 即它們均服務于普特南要求重返現實的哲學使命。前者使世俗社會得以重新進入語義學關系; 后者彰顯了人與世界的結合即“人居于世”的境況。語義外在論的要旨在于祛除指稱神秘的意向性,將意義從概念圖像的唯我論中解放,并重新安頓于塵世與公眾中。而功能主義承認大腦的本質是對現實的反應效用,拒絕將大腦看作獨立于外部世界的場所,強調思想的運作是世界與人互動的結果。以此二者為基礎,普特南意欲履行的是重新喚回世界的事業,而另一目標即著眼于如何為逾越的視角再次施加經驗的限制。
普特南繼承康德哲學的主旨,認為知識必定部分地是由我們自己構建的觀點,當我們試圖超越這一限制時就注定“處于觀察者與系統間的二律背反”〔5〕。普特南對理智有限性的強調著眼于兩點:
第一,由于我們無法借助“上帝之眼”而只能基于自身立場觀察世界,因此不存在能夠一勞永逸定義世界的理論,科學必然具有開放性。第二,延展的世界與受限的理智間非對稱的特質促使我們無法依靠任何單一概念刻畫實在,理論與知識是多元而不可還原的。筆者認為普特南為此在科學哲學領域創建了一種“多元主義等同論”( pluralism of equiva-lence) 。強調科學在面對諸陳述時首先形成具有中心性的概念系統,其中某些陳述經辨明被以約定的方式視為具有真理的地位,稱為“定型”( stereo-type)。科學持續對各種陳述進行辨明,形成不同的概念系統,進而發展成多元的科學理論。各理論間的競爭究其實質是科學家對系統與定型作出修訂調整的過程。普特南多元主義等同論的科學發展模型可用下圖 1 表示:
圖 1 多元主義等同論的科學發展模型
“多元主義等同論”通過訴諸問題的開放與實在的延展,在多元主義與認識的有限性之間建立了聯系,證成了科學中多理論系統同時存在的不可或缺性。另一方面由于諸理論都分享了實在的某個側面,因而在此意義上可以說它們是“等同”的。或可認為,正是由于延展的世界與單一的個體間所形成的非對稱局面,賦予了不同理論理解實在的共同有效性。因此普特南科學實在論之謎即科學積累觀與多元主義間的問題得以解答: 二者在其思想中是相容的。早先的理論能以一種極限的形式在晚近的理論中得到理解,但這種理解絕不是指通過還原的方式使前者包含于后者,而是指后者能夠對前者把握實在的有效性進行部分等同的理解。科學的積累絕不匯聚于一種“最終的世界視角”( finalWorld - view) ,匯聚于所謂描述世界的絕對語言,而是匯聚于實在呈現于我們眼中的無限豐富,或毋寧說匯聚于延展的實在本身。此即為普特南所言:“科學應是獲取對自然奇觀之敬畏的一種方式。”〔4〕
二、“內化的實在論”與內在實在論
普特南多元主義科學實在論通過強調由不同觀察者互動形成的整體圖景,承諾了世界本身在認識論層面的可理解性。如其所言: “科學將憑借試錯與調整走向永恒開放。”〔6〕但該思想面臨的困難在于: 即使是被判定為完善的理論也仍然缺乏承擔真理的終極保證性。一個能解決所有疑難的理論在原則上依然可能是虛假的。對此困境的反思是普特南走向內在實在論的主要動因。在他看來,該問題產生的根本原因在于將知識視為拼湊大寫之世界的模塊,真理被固化為每個“正確的理論”與每個模塊間唯一確定的關系。如此導致了一種形而上學模型論,即把理論看作由不同模塊相互堆疊的模型,其中每個模塊都與認知者對它的表征無關。如此使得整個模型獨立于世界和構造它的主體,造成即使理想的理論也不具備承擔真理的能力。
形而上學模型論實際預設了一幅人與世界的割裂圖景,即承認主體與現實間只具有因果的偶然關系,而不具有認知的必然關系。希冀頭腦能以旁觀者的視角孤立地描述世界,找出對實在唯一正確的解釋。普特南將其表達為“一種有損于自我和世界的疏離真理觀。”〔7〕為解決上述問題,普特南引入理論與認知價值相纏結的觀點。指出在任何知識的建構中均包含有認知者對內在的美感、簡單性、實用性等諸認知價值的訴求。由于理論具有受認知價值支配的旨趣成分,因此不同主體面對同一事實必然形成諸多互異的認識圖景。為此普特南繼續提出概念的相對性,意在強調我們對實在的理解可同時存在諸種不同的表征。對世界的談論無法脫離我們對概念框架的選擇,同時這種選擇將依據情境的變化走向開放。通過訴諸概念的相對性,形而上學模型論中包含的問題得以解答: 理想的理論并非機械地疊加,而是諸概念框架間最大限度地相互理解。普特南概念相對性的認知圖景可用下圖 2表示:
圖 2 普特南概念相對性的認知圖景
筆者認為,普特南對理論包含認知價值的主張值得嚴肅對待。一種好的理解方式是意識到在普特南那里認知價值實際是必不可少和不可或缺的。對他來說,旨趣的存在具有必然的強制性,我們對事實作出的任何判斷都受到來自認知價值的引導。認知價值的不可割舍意味著只要人存于現實中,就無可拒絕地在旨趣上擁有訴求。因此普特南訴諸認知價值的實際目的在于強調世界與人之間的維系關系,在于指明人沒有跳脫現實外旁觀世界的自由,相反是與后者緊密地彼此纏結。由此普特南避免了自我與世界的疏離局面,將人與現實間只具有因果的偶然關系重塑為相互結合的認知關系。以此為基礎,普特南意欲破除事實與價值的對立局面。在他看來人與世界的結合彰顯了工具價值與終極價值間的融貫,不存在唯一的倫理目標或善惡標準。價值的闡明將永遠是我們在無限豐富的現實情境中進行探尋、反思、重建的過程,對道德的理解也將是我們依據情境變化而持續進行的學習過程。他坦言: “任何以目標為導向的行為都無法排除如合理性等認知價值的影響。”〔3〕因此真理與道德判斷間不具備清晰劃界的可能,事實與價值的相互承載正是我們與世界彼此纏結的延伸。主張有不受價值約束的事實即等于承認有一個獨立于所有主體的特殊視角,一個并不存在的超越于世界本身的旁觀者。
但遺憾的是普特南在此時期未能形成思想內部的統一。筆者認為其至少在兩種層次不加區別地使用“內在實在論”一詞。一方面普特南用內在實在論概括以“理論負載認知價值”與“概念的相對性”所組成的圖景,以表達思想將遭受外在世界與自身經驗的限制,認知不具備跳脫現實旁觀世界的能力,任何實踐都無法超越由我們雙眼構成的.視角。應當看到在該理論體系中,實在本身的完整并未受損,我們的理解并不改變實在自身。認知的多元化源自世界呈現于我們的豐富,而非源自我們對實在的隨意塑造。然而,另一方面普特南在其他場合又將內在實在論表述為一種真理觀,即認為真理是“可接受性的理想化”或“有保證的可斷定性”。
但在何為“可接受”或“有保證”的問題上,普特南將其全部訴諸主體對自身所處認知環境的主觀判斷,認為主體對可斷定性的辨別即是其對真理的認定。如此該立場就承諾了我們對實在的理解可以穿透并塑造實在。普特南的錯誤在于將一個認識論的立場直接應用于存在論的問題,沒有很好地闡明“理解實在”與“實在本身”之間的區別,使得真理無法避免地淪為( 或部分淪為) 我們思想與語言的造物。該問題尤其明顯地表現在他于《理性、真理與歷史》中提出的口號: “心靈與世界共同構造心靈與世界。”〔8〕盡管普特南曾強調自己并非完全將真理視作合理可接受性的理想化〔8〕,但其已無力使本人與相對主義拉開顯著距離。依上述兩種根本互異的立場,筆者認為須用“內化的實在論”( realismof interior) 概括前者以與后者即“內在實在論”( in-ternal realism) 作出區別。
三、自由主義自然實在論的新發展
內在實在論究其實質是一種證實主義的語義學,意欲將真理建構為主體在理想認知條件下對環境的確證。但在可接受性的判明過程中,對環境的理解必須訴諸主體自身的體驗過程,因此內在實在論有退縮為一種寬泛唯我論的可能,如普特南坦言: “成為個體對只屬于自己的語言文化的理解〔1〕。”如今普特南承認自己對內在實在論的建構實際受到早先功能主義思想的推動〔1〕。現在我們已可看清兩者的相似之處,即認為頭腦功能可計算出對可接受性的預測,現實情境則代替物理刺激為大腦提供認知條件的輸入。但功能主義問題在于:
與外部環境互動的一切結果最終都要回到大腦內部轉換為思想狀態,社會維度與主體間性的維度被阻隔在頭腦之外,使普特南在《意義的意義》中構建的語義外在論〔9〕全無效用。然而在他看來功能主義仍保持了頭腦與世界間的互動關系,祛除了思想神秘的意向性。因此解決辦法是將原有的功能主義更新為一種新的“自由功能主義”( liberalfunctionalism)〔1〕,即認為頭腦效用在人居于世的那一刻起就是一種持續“涉入環境”的能力,其功能在于具有一條可直接伸入現實中的“長手臂”。因此對大腦的描述受外界因素的根本影響,其運作無法脫離外部世界的根本支持。借用普特南自己的語言描述其當下立場即是: “心靈亦不在頭腦之中。”
在內在實在論中,我們的語言思想一方面被允許塑造實在,另一面又受困于頭腦內部,因此只能搖擺于自我和世界間無法達至彼岸。觀念、知覺、經歷等均將脫離世界的依托,成為阻擋在我們與現實間的障礙。為從根本上解決該問題,普特南以自由功能主義為基礎將哲學立場更新為一種自由主義的自然實在論。通過訴諸“自由”二字其意欲反對的是認為我們無法與外部世界直接接觸的二元論迷夢。普特南將“我們創造世界”轉變為“我們面向世界開放”,涉入世界并與世界持續互動,最終“期許世其自身展現于我們”〔1〕。其意欲成為奧卡姆剃刀的揮舞者,不斷斬除阻隔在我們與世界間不必要的哲學范疇,指明只有現實塵世才是一切思想的最終保證者。可以看到普特南再次回到了“理解實在”與“實在本身”的區分: 心靈絕不塑造世界,而是塑造我們抓取世界的能力; 頭腦絕不創造實在,而是創造我們處理情境的辦法。普特南反對旁觀世界或超越世界的自由,但卻極力珍視向世界敞開或與世界互動的自由。其自然實在論的根本出發點在于強調哲學所要探究的對象既非理性構造的理論世界,亦非心靈創造的觀念世界,而是現實中承載著我們的真實世界,是那訴諸常識即可參與其中的世界。
在《猶太哲學作為生活的指導》中,普特南將自己的宗教哲學立場描述為: “介于杜威《共同的信仰》與馬丁·布伯的《我與你》之間。”〔10〕普特南繼承杜威實用主義的理論弘旨,認為現實并非冷漠中立,而是不斷向我們提出要求的提問者。價值與文化或許終究是我們創造的產物,但在普特南那里它們正是我們對那些不由自己所造之物的回應,世界與我們即維系于這樣一種應答關系中。諸種回應的合適與否也許并不由我們決定,但做出回應本身在普特南眼中具有根本重要的意義,那表示我們正在履行世界加之于我們的義務,因此倫理道德理應獲得客觀性的地位。普特南追隨馬丁·布伯強調我們所感受的并不是實在的內容,而是實在之于我們的在場( presence) ,一種代表并非由我們所造之物的在場,一種位于我們有限性之對立面的在場。因此我們必須對這種在場作出回應,感受“我—世界”關系的充盈與深刻,在開放的現實中踐行自己的義務。普特南對實在的新理解促使科學的基本面貌從“詢問世界”轉變為“回答世界”,當然這種回答需要借助我們自己創造的概念與手段。
由于實在以并非我們所造之物的姿態在場,因此對它的回應也同時是對我們自身有限性的回應。普特南由此提出道德完美主義,即相信倫理的終極使命并不在于對幸福善惡的追求,而在于努力達到那個應是而尚且不是的自己,在于不斷詢問自己“是否正以應有的方式生活? 是否為超越自己的極限窮盡最大努力?”〔10〕此即為斯坦利·卡維爾所言“哲學是對靈魂成長的真正教育。”〔11〕結 語在普特南眼中當代哲學危機顯現為兩個相互促進的紕謬: 一方面表現為越界現象,即思想欲擺脫經驗的束縛,僭越至上帝的視角,審視萬物之整全; 另一方面表現為倦怠現象,即為思想賦予其無力承受的重擔,忽略人本身乃是寓居于世界的現實。普特南的做法在于不斷祛除諸哲學范疇中的神秘成分,把現實不斷填充進思想與世界的紐帶,將人原本受限的視角即“人的面孔”再次加諸于超越的視角之上。在其實在論轉換的過程中,普特南持續對實在本身的延展與其呈現于我們的豐富予以關注,強調受限的我們與無限的世界之間的根本不對稱局面。因此對現實訴諸開放理解所獲得的“非安穩性”( unsettleable) 擁有了至關重要的意義,承載著普特南對我們本應依附于世界的訴求。而所有封閉孤立的哲學理論、所有想要一勞永逸定義世界的哲學理想,都將導致遠離世界或超越于世界的錯誤。這使普特南的哲學圖景在各方面分享了康德哲學的基調: 他限制理性從而為現實留出余地,真理的理想并非超驗世界而就是這真實的世界。我們或許永遠也無法完成回答實在的責任與義務,但那“并不意味著我們有權力放棄它”〔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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